……
    林骤凌晨到家。
    妹妹的房间仍旧亮着灯。
    他在花园点了支烟，半小时后，拨通老旭的电话。
    “喂……人在哪呢？”
    “我妹回来了。”
    “你管那姓谢的做什么，我妹是喜欢他，但你不会撬墙角吗？”
    “什么第三者，没看过动物世界么，别说狮子，就连长颈鹿抢老婆都得甩脖子。”
    “行了，帅不帅的，又不能当饭吃，小孩子懂什么啊？只管给她买东西，带着吃喝玩乐……哎，不许带着飙车啊，头给你打掉。”
    “嗯？自己约！”
    “我说你怎么回事？平时没怂过，遇到我妹怎么跟鹌鹑似的？我都批准了，你怕个得儿啊。”
    “……再啰嗦，我批准别人！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林骤挂掉电话，轻手轻脚摸到妹妹房间，好像是听到他的脚步声，林殊房间熄灯了。
    林骤站了站，回房间。
    屋内。
    林殊躲在被子里，抱着雪媚娘，呆呆看着手机。
    谢不尘发了好多条信息。
    【我不知道那是你哥，他穿成那样，吊儿郎当进来，能怪我么？】
    【好吧，怪我，林殊，别生气了＝,＝】
    【表哥非要带着我去医院做全套检查，服了，那些医生像傻子一样跟我说话，纯纯浪费时间，等应付完姚修景，处理好家里的事，我带你出去玩。】
    【你怎么都不理我？】
    【这辈子没有哄过女人，你给我小心点！】
    【……】
    【……】
    【……】
    【喂……理我……】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林殊抹掉眼泪，想了想，决定不再拖延，跟他摊牌。
    【你记不得我了，对么？】
    谢不尘没睡，秒回复。
    【……是，但你是我女朋友，对吧？我们还发生关系了，我说什么都会负责的。】
    林殊输入一行字，又删掉。
    半个小时后，谢不尘只收到两个字——
    【不用】
    林殊非常确信，跟她发生关系的是记得一切的谢不尘，而不是现在这个“傻小子”，重活一世，她最做不到的恐怕就是掩耳盗铃。
    手机不断震动。
    林殊调到飞行模式。
    夜从未如此漫长。
    她思念的人还在，但也不在了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林殊从图书馆借了很多书回来，不管好不好看，想不想看，反正一本接一本地看。
    她按时吃饭，给植物浇水。
    偶尔跟雪媚娘到花园玩一会儿。
    任何人都看不出端倪。
    “朱阿姨，今天我出去跟朋友玩，不回来吃饭了。”
    朱阿姨让林殊带把伞。
    今天会有雨。
    通市的夏季总是下雨。
    江水总是黄的。
    林殊装好伞，背包坐上车，她和周娅在商场碰头，买了零食奶茶带进电影院。
    暑期档动画片好多，她们挑了一部最热门的。
    林殊看完彩蛋，仍旧不想走。
    她靠着周娅的肩膀。
    周娅握住她的手，“怎么了，是不是碰到事情了？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有人委托改编话剧剧本。
    她改来改去，不得要领，就好像是两个不相交的集合，找不到公共元素。
    周娅耐心听完，思索片刻，说道：“你一直开挂，高中写出畅销书，大学在顶级刊物发表文章，跟的老师也是大师……殊殊，你要允许自己也有不顺利的时候，不要太急，好么？”
    第154章 可她比他勇敢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林殊抱住周娅的手臂。
    电影院的灯亮起。
    黑暗再次躲进心窝，被周娅身体传来的温度赶走一些。
    两人收拾东西出来。
    周娅去上厕所，林殊背包来到大厅，找了个空位坐下，她盯着脚上的凉鞋发呆，周围学生叽叽喳喳的声音有点吵。
    吵闹的分贝逐渐拔高。
    像开水壶在叫。
    林殊转身，入目是铂金色的发。
    影院椭圆形的大座椅如同芒果，中间的靠背是芒果核，核的两边，一边是林殊，一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坐那的谢不尘。
    他转过头，没全转。
    眸光触到她的脸一缩，很快又装得若无其事。
    “林殊……”
    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不想被周围的人发现。
    这边学生多，有人认出他了。
    林殊起身往扶梯走去，谢不尘一愣，追过去，她狼狈跑下正在运行的扶梯，他跑得更快。
    转角处。
    谢不尘拦住林殊，喘了两口，没好气道：“干嘛跑？”
    林殊说：“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。”
    谢不尘去捉她的手。
    林殊躲开。
    他发飙了，吼道：“闹什么，我现在记不得，但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！”
    林殊红了眼。
    熟悉的脸，熟悉的声音，可是不对。
    她无法说服自己。
    “谢不尘，我还认得你，但是你已经认不得我了，你觉得公平吗？”
    “林殊，你这话说的，难道是我想忘记你吗？”
    “难道不是吗？”
    林殊的反问，不仅震住了谢不尘，也震住了她自己。
    连日来的阴霾，豁然切开一条口子。
    林殊终于明白她在痛苦什么——没人知道谢不尘失忆的根本原因是什么，她心疼他，不想再次伤害他，其他人也一样，可是她也被伤害了啊。
    那么美好的回忆。
    那么真挚的感情。
    谢不尘说忘就忘。
    忘却痛苦尚可理解，但是幸福和快乐，竟然也是需要遗忘的么？
    她对他来说，究竟算什么？
    谢不尘懵懵地再次伸手。
    林殊再次躲开。
    她的话语，掷地有声。
    “谢不尘，我不会忘记你，永远不会，正是因为不会忘记，所以没法跟现在你再像以前一样走下去。”
    “我谅解你是个胆小鬼。”
    “抱歉我不是，永远不会是。”
    不论是前世追逐季行深留下的教训，还是这一世再次敞开心胸接纳谢不尘换来的失落，林殊品尝每滴痛苦的滋味，牢记在心。
    就像蚌壳忍耐沙砾。
    就算人鱼变成泡沫。
    她不愿遮住眼睛，稀里糊涂地生活。
    谢不尘舍得遗忘的，林殊永远舍不得。
    她比他勇敢，比他在乎，所以瞧不起他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“林殊！”
    周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    林殊像忍耐沙砾一样把眼泪忍回去，她甚至没有仰头，就这样从泪眼朦胧到眸定如星，默默转身离去。
    谢不尘看着她的背影。
    额头的疤痕发胀发热。
    心跳的声音重过鼓点。
    暧昧不明的情绪冲破厚重的束缚，浮上心头——她问他喜欢她哪一点。
    他不知道曾经的谢不尘是怎么想的。
    但现在的谢不尘被林殊刀一样锋利所震撼。
    这个女孩曾经一定像刀一样划开过他，就像撕开蝴蝶的茧、敲碎鸡蛋的壳，她肯定亲眼见过他血淋淋跳动的心脏。
    她肯定是他女朋友。
    因为他肯定会不顾一切追求她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周娅见林殊撇下谢不尘独自过来，断定两人闹矛盾，她旁敲侧击，但林殊始终不愿意说。
    “想说的时候就叫我，我没那么脆弱，不会倾听一点心事就挂了。”
    周娅用开玩笑的口吻嘱咐林殊。
    林殊点点头。
    心情不佳，但是晚饭跟周娅还是吃完了大份的椒麻烤鱼。
    回家躺了。
    老旭发来消息——回来了？走，哥带你去玩。
    林殊：玩什么？
    老旭：你想玩什么？
    林殊：想玩十个男模。
    老旭：行，去夜魇，我找人安排，别说十个，就是点一包房都行，那边干净点，有健康证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好家伙。
    林殊只是找个借口婉拒，没想到老旭真给找。
    折磨老实人会遭报应的。
    林殊想了想。
    只是出去玩玩也没什么，小时候哥哥不爱带她玩，还是老旭和金俊生领着她到处跑。
    没道理长大了就疏远。
    林殊：算了，找模子我哥会打死我，我们兜风去吧。
    老旭：那你哥会打死我。
    林殊：那怎么办？我想玩刺激的。
    老旭：卡丁车吧。
    林殊：行。
    老旭约了场地，明天早上来接她。
    林殊叹口气，抱着雪媚娘钻进被窝。
    谢不尘没发信息了，她今天说的话有点伤人，但他要是继续顶着那张脸在她面前晃悠……算了，长痛不如短痛。
    反正都睡过了，该享用的已经享用，没遗憾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