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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4章
    季行深跑到桥头,大口喘气。
    以为甩掉了。
    结果又听到一阵清晰的滋滋声,是自行车花鼓的声音!
    他抬头。
    谢不尘从不远处长长的台阶骑下来,眨眼的功夫,山地车冲到面前。
    后轮抬起,男生雷厉风行压住,衬衣扬起一个鼓包。
    他扔了车,掐住季行深的脖子,不由分说往桥下按。
    潮热的夏夜。
    季行深被冷汗浸湿,紧紧扒住围栏,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。
    身下是波涛暗涌的西河上游。
    也就距离他十几米。
    他口干舌燥,声音沙哑。
    “谢不尘……你敢……”
    “为什么不敢?”谢不尘皮笑肉不笑,“我本来就是混混,迟早要进去的,而且现在还没成年,在新手保护期呢,你猜我敢不敢?!”
    季行深悚然,现在是真的知道怕了。
    他怕自己的大好人生,不过是他几年牢狱。
    谢不尘压住摇摇欲坠的清瘦男生,又往下探了探,跟不要命的疯子似的。
    他盯着他慌乱闪烁的眼睛,一字一顿道:“有力气,来跟我斗,再碰林殊……”
    他的手掌收紧。
    季行深咬牙挣扎。
    两人都落在桥外面,摇摇欲坠。
    不管季行深如何用力,根本扳不动谢不尘。
    这家伙的眼睛深不见底,那种幽暗,绝不是正常人。
    季行深嘴唇发白,眼睛发灰,不反抗了。
    火候差不多。
    谢不尘捞人上去,立马变脸。
    刚才还满身戾气的阎王笑了笑,架着季行深的肩膀,亲热地拍拍他冰冷的小脸。
    “怎么,当真了,跟你开玩笑呢,瞧瞧你,长得多清秀,怪不得学校女生都喜欢,你家在哪,我送你?男孩子家家一个人回去,多危险。”
    “不用。”
    季行深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鞋。
    这双鞋是林殊买给他的。
    两年时间,旧了很多。
    边缘早已发黄。
    经过刚才的剧烈追逐,鞋边裂开了。
    谢不尘说道:“带我去你家,别让我说第二遍。”
    谢不尘要认他家门,要压得他彻底不敢。
    简直是个混混!
    季行深沉默片刻,被推了一把,心中再恨,也只能乖乖带路。
    谢不尘推着山地车,跟在他身边。
    高楼大厦间的城中村就像美人脸上的一块疮疤,拥堵地挤在一起。
    小巷里没有公共路灯,只有各家门前安装的声控灯。
    地面凹凸不平。
    老人疼痛的呻吟和酒鬼的嘟囔不晓得从哪里传来。
    空气里弥漫着难以言说的气味。
    季行深家的门又矮又窄,门锁生锈,他掏出钥匙鼓捣好一阵才打开。
    谢不尘的神色已褪去令人胆寒的狠。
    他环视四周,思忖道:“你没法让林殊回心转意了,季行深,你打她那一下,你们就永远结束了。”
    “清醒一点,别整天像个魔怔人一样到处碰瓷。”
    “我要是你就收心,好好学习,带着家人离开这个地方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谢不尘看了眼门牌号,转身离开,他个子高,需要躬着身躲避低矮的屋檐。
    季行深看着男生高大的背影,耳畔回响着他说的话,发颤的心变得安静。
    有个声音在叫嚣:别放那小子走,他会抢走林殊!
    林殊有那么重要吗?
    他想反驳,可是冥冥中,却主动捡起板砖。
    他盯着谢不尘的后脑勺。
    冲了上去。
    隔壁邻居家早已坏掉的声控灯无端亮起,刹那间,照透黑暗。
    谢不尘看到了他拿着砖头的影子。
    轻叱一声。
    一手握住袭来的砖头,一手握拳,狠狠揍到季行深肚子。
    季行深倒下去,蜷缩成团。
    谢不尘跨过他。
    “垃圾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夜很深了。
    流浪狗夹着尾巴在刨垃圾堆,顺便舔了舔季行深的脸。
    季行深清醒过来,扶着墙站起,面色煞白走进家门。
    奶奶等他等得睡着了。
    爸爸不知道在哪,应该是去通宵打麻将了。
    季行深已经知道,老爸所谓的晚班,就是打麻将。
    季向阳一直在赌。
    股票、彩票、麻将……不管钱多钱少,都能找到玩处。
    他一声不吭进房间,感到一阵绝望。
    学习曾是他唯一的希望。
    他想靠学习出人头地,那样妈妈就会回家,奶奶就能安享晚年。
    他最初的动力,就是这么简单。
    可惜半道遇到林殊,偏航了。
    她善良大方,充满同情心,他以为需要奋斗很久才能改善的物质条件,她轻松满足。
    谢不尘的话刺耳,拳头更是要命,但也打醒了季行深。
    走掉的女人,根本不值得留恋。
    他妈是这样。
    林殊也是这样。
    当务之急,应该是振作起来,把心思放到学习上,拿明年的状元。
    “有钱了,要什么女人都会有……”
    季行深喝杯热水,倒头就睡。
    冥冥中,有个声音却说:季行深,你想要的不是钱。
    第85章 几回魂梦盼君归
    季行深发烧了。
    又做到了上次生病住院时的梦。
    梦里他娶了林殊,事业有成,把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都狠狠踩在脚下。
    曾经高高在上的林家人,现在……
    呵呵——
    林骤远走。
    林殊父母要看他的脸色。
    林殊对他言听计从,乖乖在家孝敬他爸和奶奶。
    他从没这么快活,公司走上正轨后便开始花天酒地。
    不过大家都这样,名校高材生和土老板坐到一起,对女人的审美也不过是那几样:
    年轻,漂亮,身材好,会哄人。
    小三小四小五……
    记不清了。
    他最疼爱的还是刚毕业的那个小姑娘,她家境贫寒,靠助学贷款念完大学,在公司怯生生的,像只小老鼠,不是顶漂亮,但是季行深觉得自己有责任护着她。
    小姑娘怀孕了,要生。
    生就生吧。
    他又不是养不起。
    成功男人谁不是有几个小家。
    不知道怎么闹到林殊那里。
    林殊也是不懂事,竟然发信息,说要离婚。
    他从外地赶回家,以为认个错,哄哄就好,没想到只看到一纸离婚协议书放在桌上。
    她是动真格的。
    他让保安调监控,追出去,满脑子想的是,真到离婚那一步,应该怎么做财产划分,才不至于让林殊占到自己便宜。
    她是有一些功劳。
    但是值不了太多。
    没有他的聪明才智和远见卓识,林家怎么能赶上ai的风口,从传统制造业跨界到顶尖科技产业?
    下雨了。
    这座城市,一到梅雨季总是在下雨。
    这场雨有点像通市的雨,暴烈得很,雨滴噼里啪啦砸在柏油路。
    他淋得受不了,抱怨她离家出走也不选个好天气,年纪越大越任性,怕不是到了更年期。
    也许,是时候要个孩子。
    当了妈,带着孩子,林殊以后应该就不会闹离婚了吧。
    他盘算得好好的。
    怎么认错,怎么让她容忍月份大了的小三,怎么让她也怀一个孩子,拯救这段岌岌可危的婚姻。
    他盘算得好好的。
    真的。
    结果一些嘈杂的声音打扰了他。
    他在桥上,循着喊声朝下看,江岸边围了一群人。
    警察来了。
    救护车也来了。
    红蓝两色的灯闪得刺眼。
    他心里一凉,膝盖发软,差点坐地上。
    下去看了,幸好不是林殊。
    是一个小孩溺水了,正在抢救。
    医生和警察接力按压,小孩吐出脏水,睁开眼睛,孩子家长呜呜哇哇地搂住,朝救人的老伯伯下跪。
    他松了一口气。
    打算找到江对岸的酒店就停,大下雨的,林殊应该也去躲雨了,他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。
    老伯伯把家长扶起来,满脸心痛,“不是我救的,我就搭了把手把孩子往上拉,救人的是个年轻女人……她让水冲走啦……”
    季行深脑子嗡的一声,炸开。
    他顺着滚滚黄水往远处看,沿岸果然有穿着雨衣的人在搜索。
    天色暗下来。
    老伯伯拿来救人女子的衣服,想让警方找找线索,联系她的家人。
    季行深不敢过去。
    他一眼就看出那是林殊的外套,衣服还是刚结婚那会儿出去玩,他给她买的。
    一件款式陈旧的防晒衣。
    印在胸口的字母早已斑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