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倾叶絮絮叨叨地说起从慕淳那里听来的、关于他在外面遭遇爆炸、重伤昏迷的事，每说一句，眼圈就红上一分，心疼得不住用指尖擦拭眼角。
    秦谙习心中触动，紧握住她的手，传达自己真实的想法：“都是过去的事了，我也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，您别太担心。”他将那些惨烈的过往轻描淡写，试图抚平她眉心的褶皱。
    沉倾叶擦了擦眼角，轻声问道：“我听小淳说……你失忆了，那……你还记得我吧？”
    她从一开始，就从他那过于礼貌的笑容和话语间，感受到了客套与疏离，那是一种对长辈刻板的尊敬，缺乏了亲人之间应有的亲昵。
    秦谙习的目光微微煽动，如同风中残烛。他凝视着沉倾叶那张写满期盼的脸，一些极其模糊的碎片在脑海深处飞快闪过，但它们消失得太快，他什么也没抓住。
    他只能更紧地回握住她微凉的手，声音低沉而肯定，带着一种自我说服般的力度：“我不会忘记您的。”这更像是一种面对这份沉重情感的承诺。
    这时，慕淳正站在主治医生的办公室里，心情沉重得像坠了铅块。医生告知她，沉倾叶心脏衰竭已到晚期的事实不可回转，到目前为止整体状况并不乐观，需要绝对静养，避免有大的情绪波动。
    并且就在不久前还犯过一次病，因情况不算极端紧急，沉倾叶坚持不让通知她。慕淳立刻想起，那正是她自己因急性阑尾炎住院手术的时候。
    一股混合着后怕和自责的情绪冲上心头，又被她强行压制下去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就是因为家里无人可靠，她才不得不让母亲长期住院，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几乎让她窒息。
    当她调整好情绪回到病房时，眉宇间的凝重依旧未能完全散去。
    沉倾叶正和秦谙习说着话，气氛看上去十分融洽，但慕淳一进来，沉倾叶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上残留的郁色。
    “你这孩子是怎么了？出去一趟，脸色这么难看？”沉倾叶关切地问，声音带着担忧。
    秦谙习也看了过去，敏锐地注意到慕淳微微泛红的眼尾，那淡红的痕迹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，像是刚刚偷偷哭过，他的心不由得跟着一紧，他起身，去到她身边：“姐姐，你这是怎么了？”
    慕淳积蓄的情绪在两人关切的询问下像是被划开了一条口子，眼中瞬间续满了泪水，既是生气更是后怕，声音都拔高了些：“你之前发病为什么不告诉我！”
    沉倾叶一愣，顿时知道让医生隐瞒的事情败了，是她因为秦谙习的到来一时得意忘形才疏漏了，脸上闪过一丝慌乱，连忙安抚道：“小淳，你快别哭，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？而且你那时候也在生病，我跟你说了也没用啊，反而让你干着急！你的身体要紧啊！”
    她说着，带着点嗔怪反击，试图转移焦点：“而且，你不也瞒着我去做手术？你瞒着我的事情还少吗？”她装作不适地轻轻捂了捂胸口，眉头微蹙。
    慕淳见她这样，立刻慌了，上前扶住她的肩膀：“我不是怪你！你别着急！我就是问一下，下次你不能瞒着我，必须跟我说！你知道我有多害怕！你这个病是要命的，万一有个好歹！”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    沉倾叶知道自己这病随时可能撒手人寰，看着女儿焦急得眼圈发红的样子，心软得一塌糊涂，连声道：“知道了知道了，真有个好歹，我吊着一口气也要看你一眼的。我的小淳还没找到依靠，妈怎么放心得下……”
    慕淳听她说这种不吉利的话，气得脸色发白，胸膛起伏，却又不敢对虚弱的母亲发作，猛地转头看向一旁同样一脸担忧看着她的秦谙习，像是找到了宣泄口，带着迁怒的语气，几乎是吼了出来：“你，这个人你总记得吧！”
    她把所有的无力与恐慌都倾泻在这一声质问里。
    秦谙习愣愣接住：“……记得。”
    沉倾叶赶紧制止，护犊子般朝秦谙习招手，语气带着心疼：“你这么凶干什么！看把孩子吓的，小习到我这边来，你别怕她。”
    “妈！你一总是这样，我才是你亲生的！”慕淳看母亲这般维护，心头酸涩更甚，只得自己生闷气，悻悻地走到床边，拿起一个苹果和水果刀，坐在凳子上闷头削了起来，仿佛那苹果是某个惹她心烦意乱的人的替身，下手又快又狠。
    沉倾叶听见她这么说，担心秦谙习往坏处想：“你这孩子！小习别听你姐姐的话，我带你跟她都是一样的。”
    慕淳反咬一句：“你明明就是偏心他！”
    沉倾叶还想说，秦谙习却对沉倾叶示意无妨，他的目光落在慕淳因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腮帮和紧抿的嘴唇上，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起来，那种由内心渗透出来的表情让人不禁多看一眼。
    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纵容：“没关系，沉妈妈，姐姐……就是这个性格，她待我极好，我这次回国多亏有她照拂。”
    沉倾叶看着女儿气呼呼的背影，又看看身边气质沉静却难掩疏离的秦谙习，心中百感交集。她轻轻叹了口气，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，最终还是不忍心冷落了女儿，便柔声搭话道：“小淳，我听小习说，你们俩现在住在一起，这多好啊……”她话未说完，慕淳削苹果的动作猛地一顿，刀锋在果肉上划出一道深痕，险些剜进肉里去。
    沉倾叶没能察觉，继续说着：“我不在你身边，还一直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，现在小习回来了，你身边总算有个伴儿，我也能稍稍放心些。”
    她说着，又转向秦谙习，语气充满了恳切与希冀，轻轻拍着他的手背：“你们姐弟俩，一定要好好相处。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，就让它都过去吧，千万别再放在心上了，啊？”
    她顿了顿，目光再度看向慕淳，声音也更低柔了些，意有所指道：“你不知道，这些年你不在，你姐姐她……”